[心文の短文]（主题年轮）追忆的年轮

波兰的某所庄园中，一棵独立在庭院高处的大树毫无生气的伫立在那里，在临近盛夏依旧光秃秃的枝干，让人不得不认为这棵树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实际上，这几年来，这棵树的确几乎没有长出过新的枝丫，没有枯死已经是奇迹了。

“这棵树已经不行了，果然还是要砍掉了吧。”
因为庄园即将改建，所以庄园里的人无不议论纷纷。
而庄园的现任主人，一个身体强健的中年男子，却笑着否定了众人的猜想。
“年轮是树一生的证明，倘若将这棵树砍掉，显现出的年轮大概会相当曲折复杂吧。不过也正是因此，这棵树不能被砍掉，毕竟这也是我的父亲年轻时的寄托。”
说完这句话，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的望向了庄园二楼的一个房间，那正是他的父亲，庄园前任主人的寝室。

在那个房间中，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安详的坐在安乐椅上假寐着，没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从嘴角显露出的一丝微笑来看，大概是在回忆着美好的过去吧。
突然间，老人的眼睛睁开了，已经变得有些浑浊的瞳孔将视线聚集到了邻近窗户的一点上。
“你终于来了，我的爱丽丝……”



1935年夏天的某个傍晚，约翰·萨兰斯开着车行驶在偏远地区的一条公路上，心情格外焦躁。不仅是因为连续三天的绵绵细雨，还有笔直无弯曲的公路带来的疲倦感。
终于到达目的地——德国某处偏远的教会孤儿院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雨水布满了古旧建筑物上的青石块。
由于军方先前的通知和照会，省去了很多麻烦的手续和交涉，院长一见到出示的证件便和约翰达成了协议，让其带走爱丽丝·希尔。但是那些故作正经的神职人员，并没有约翰想象中爽快，那个看上去就异常可笑的院长故作矜持的讹诈，甚至让约翰有种自己正在和犹太商人交涉的感觉。
“你知道……我们这些年为了爱丽丝·希尔成长为一个健康的、有礼貌的、知书达理的孩子，的确耗费不少……而且，”老东西狡黠的眼神绝不亚于风化街上最厉害的老鸨：“我们是因为军方的委托才没有……有很多绅士都愿意为那孩子出大价钱……”
有些孤儿院，也是很多爱好特殊的有钱人经常光顾的地方，相比一般的妓院，这里的收费更高。

约翰懒得和这种人多做交涉，反正这次是由军方买单，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院长便一脸欣喜地通知了下去。
干枯的老嬷嬷领着约翰穿过灯光晃动的曲折走廊，进入一个类似于会客厅的陈旧房间。不一会，另一个老嬷嬷领来了一个孩子。
“爱丽丝！把你的头发绑好！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您看，先生，这孩子固执的让人头疼！按照院里的规定，这种发型是不允许的，可是她……站好！爱丽丝！把你的手放好……”
唠唠叨叨的修女带进来的是与照片上不甚相同的一个孩子，但是已经过去的六年让这些差异都可以理解。长至肩胛的灿金色头发，由于末端保养不良导致的开叉显得有些蓬乱；琥珀般的瞳孔，大概是与她那复杂的混血有关；瘦削的脸，缺乏血色的嘴唇，却有着优美的轮廊；细长的四肢和带着发育不良气息的身体，显得和许多生长在孤儿院的孩子一样矮小……不，正确地说，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矮小一些，肤色更是显得有些苍白。唯一与其他孩子与众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沙漏样子的小挂饰吧。不知道为什么会允许她戴这个。
“爱丽丝·希尔？”
“是的，先生。”
“请跟我走吧，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还会回来吗？”
约翰瞥了一眼旁边如同巫婆一般的修女，像一个养父般慈爱地笑着：
“不会了，亲爱的，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叫我‘父亲’。”

第二天清晨，约翰带着爱丽丝，这个小小的军事机密，踏上了旅途。



旅途绝不是愉快地，这一点约翰在出发时就知道了，但是情况有时比他想象的还要让人头痛。
爱丽丝自从上了约翰的车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她身上那些潮湿、阴郁、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成了一个活泼，并且和制造麻烦专家只有一线之差的孩子了。
“约翰，你结婚了吗？”
“没有，而且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还有，爱丽丝，你应该叫我父亲。”
“但我觉得你并不想收养我。”
“当然，我那么做只是因为不办收养手续就无法把你接走。”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爱丽丝用一种孩童的认真，或者说玩笑般的故作严肃说道。
“那太好了，所以你最好尽快告诉我那东西在哪。”
“你真地想听实话吗？烧掉了。”
“你说什么？”
“我是说，全部烧掉了，没有了，成了灰烬了。”
“说谎可不好，爱丽丝。”
“我没有说谎。但是我可以把它们全部写出来。”
“……你？写出来？”
“从小跟在他身边的是我，那些笔记我全看过，可以倒背如流。”
“我怎么能相信你？”
“如果你不相信，那么你就带一堆灰回去交差好了，爸爸。”
最后那个词被加上了深思熟虑的讥讽。然后被拖长了说了出来。
“好吧好吧。但是，你必须在我们到达中央之前全部写出来。”
“你的眼睛看起来……像教会讲义里说的，地狱的底层，冰冷又黑暗。爸爸，你是不是有东方的血统？……”
仿佛是因为约翰的示弱而满足，爱丽丝转开了话题，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着了。
（见鬼，这哪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真不知道这让人无可奈何的狡诈是不是也是孤儿院的教程之一。）
约翰低声咒骂道。

日暮的时候，约翰终于赶到了下一个小镇，但是旅馆的老板却无奈的告诉他，最后一间有双人床铺的房间已经出手了。
“什么房间都行。”
约翰转头看看正精力充沛四处打量的爱丽丝，发现她也在睁大眼睛饶有趣味地盯着自己，然后用银铃般的嗓音发出只有约翰才明白那是多么邪恶的天籁：
“妈妈说她不会来了，我们睡一张床吧，爸爸。”

约翰满意的看了看租到的房间，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租到过的最干净的房间，此刻他正在庆幸自己的好运。
“爱丽丝，听着，我现在至少在法律上是你的父亲，我们必须享用一张床，一辆车，还有这该死的任务，你明白吗？”
爱丽丝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段说教，她让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金色的长发散落在白色绣花的被单上。
“好的，爸爸。我相信我们不会陷入乱伦。对了，爸爸你今年多大？”
（我的上帝！）
约翰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哀号。
（或许我应该逃到外面去，或者去哪里找点甜点塞上那张总是令我陷入不安和慌乱的嘴。）

晚饭过后，约翰开始打电话向中央汇报情况。
“……是，她说……是，我想现在只有这样……好的，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约翰穿过休息室的时候，黑暗的走廊里，一个人忽然间向他搭话，那滑稽的不连贯的腔调让约翰断定他已经喝醉了。
“……那个女孩儿……妈的，你怎么弄来的？”
“是我的养女。”
“呵……你花了多少钱？……嗝……走运的有钱佬……”
约翰不再搭理他，径自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爱丽丝穿着我给她新买的睡衣侧身卧着，霸占了床的中央。薄被稍稍盖住了她的身体，淡淡的光笼罩着她显露出的脊背。
约翰洗完澡换上睡衣，走到床的另一边抱起她，想把她稍稍挪过去一点，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爱丽丝忽然转过身来抓住他的手臂，睁大了眼睛，似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在那玫瑰色的嘴唇凑上来之前，约翰猛地推开了她。
“如果你不是梦游的话他们给我的领养证明上没有记录这一条病症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约翰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将一大段话脱口而出，连一点停顿都没有。
“抱歉……我……对不起……我……我以为……我一直很不安……”
爱丽丝终于无可奈何一般的落泪了。
“放心吧，爱丽丝，你的养父没有什么恋童癖，我带你离开那里纯粹只是为了任务。你没必要心存感激，担心也是毫无意义。只要完整复制出你爷爷的研究笔记，你就自由了。”
“……对不起，请原谅我吧……”
“没关系，现在睡吧。要是半夜说梦话，我就把你踢下去。”
约翰说着并不高明的笑话，而爱丽丝的泪水滴落在肌肤上的声音仿佛星空的叹息。

从那天之后，爱丽丝身上仅存的不自然，也随着文雅、矜持的丧失而蒸发了。
有时她一边默写着笔记，一边就为了寻求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顺势就把温热的双腿搭在约翰的腿上，或者边睡午觉边把口水滴落在她养父的衬衣上，再不然就缠着她匆匆赶路的同行者在糖果店和书店停留片刻。
唯一进步的是，两个人不再互相警惕和排斥，在各种旅馆，她都表现的像个真正的女儿一样，约翰也不再拒绝她恳求般的拥抱，空闲时，还会帮她修剪毛糙的发稍。



自从进入大城市的区域以来，约翰时常感觉有人在窥探他们，但是因为没有任何发现，也就将之当作自己精神过敏罢了。
爱丽丝说她的笔记已经完成了近一半了，于是向约翰提议应该休息一下，说她很想去海边。
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这段时间下来，两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很像电影画报里的那样……看，那边那位小姐已经盯着你看了半天了。”
“或许是在看你吧。”
“你是在赞美我吗？我可不觉得自己的魅力大到连同性都能吸引了。”
“说不定她也是来索要笔记的。”
不得不承认，约翰的笑话实在是令人不由自主地全身发寒。
“……我一直以为我很让女人讨厌。”
“为什么？”
坐在沙滩上的爱丽丝抬起头对约翰眨了眨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对眼珠都快没有颜色了。
“如果你是修女，你也一定会讨厌我的。”
“……虽然我不是修女，”约翰一把拉起正在坏笑得小东西：“我却也顶讨厌你，爱丽丝！”
“我也顶讨厌你！爸爸，这真是太好了。”
被一路拖回海滨旅馆的爱丽丝，一直在咯咯的笑着。

在礼貌的回绝了来搭讪的美丽小姐后，约翰走到房间。正在擦头的爱丽丝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去打理她那些被照料的乱七八糟的细细的金色发丝。
“和那位棕发女郎去约会了吗？爸爸？”
“别告诉你妈妈，亲爱的。”
约翰满意的看到爱丽丝因为没有占到口头上的便宜而噘起嘴。
“……约翰，”爱丽丝突然第一次叫起了约翰的名字：“在去中央以前，能让我回家一次吗？”
“回家？”
约翰讶异的抬起头，看着这个被自己从孤儿院领出来的孩子。
“……在一个乡下小村庄里，不远，很顺路……可以吗？”
“好吧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约翰再次妥协了，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对爱丽丝的请求越来越没有免疫力：“不过不许耍花样，你这捣蛋鬼。”



第二天的下午，两人到了爱丽丝以前生活的村庄，看到了她出生的房子。白色构架，也许原来是白色，但是涂漆已经褪去大半，残留的色彩也呈现灰色。
“我来整理一下，今晚还是可以住在这里的。”
爱丽丝一边领约翰走进屋子一边建议道。
“但是我想先去看看我妈妈，好吗？”
也许是被爱丽丝眼睛里闪动的恳求的目光打动，约翰答应给她两个小时。

约翰坐在屋围得扶手上，看得到远处的爱丽丝。她坐在墓碑前，也许正在和妈妈说话，也许正在哀伤的沉默着。炫目的夕阳为一切镀上了流动的光晕，有温热柔软的风吹过。
晚上，爱丽丝交给约翰一本黑色牛皮封面的书。里面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研究笔记。
“这不是你写出来的……”
“当然不是，我刚才从妈妈那里找出来的。那个沙漏也多少帮了点忙。”
爱丽丝非常平静的回答，让约翰的惊愕显得十分可笑。
“到底怎么回事？爱丽丝，你要说实话！”
“你真的相信我能默写出所有笔记？”
“你是说你一开始就在欺骗我？”
“我没有办法，如果告诉你笔记在哪里，我不可能活着回来！！”
“你以为现在把这东西交给我就能活下去吗！？你在孤儿院里学了些什么！！傻瓜！！”
“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再见见妈妈！！”
爱丽丝痛苦的捂住脸蹲身下去啜泣起来，她细瘦的肩膀不住颤抖着。她努力想说出些什么，却抽抽噎噎地说不清。
约翰平静一些后，将爱丽丝揽进怀里，他发誓这是他一辈子里第一次这么温柔的说话。
“爱丽丝，如果你想看你妈妈，你可以一开始就对我说。即使知道了笔记在哪里，我也不会杀你的。”
“约翰你这个大骗子，你是个伪君子，伪善的没有心的大人……你完全不能理解我！”
爱丽丝柔软的爪子揪住约翰的衬衫领口，牢牢的盯着他，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呜咽声。温暖的、小小的身躯紧紧贴着约翰。
“你是着世界上，我顶讨厌的人……约翰……我不想死也不想被你丢下……”
星星被月亮的温度点燃一般闪烁着，整个天际在两人的视野中溶化。

那之后的第三天，直到晚上也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盛夏的偏僻路上只有尘土飞扬。约翰正向着今晚又要睡在车上时，枪声响了起来。这种藏头漏尾的偷袭方法正是纳粹党的驯养犬所精通的。
“妈的，我一定要投诉情报部的保密性！爱丽丝，不想死就坐稳！”
现在的情势对约翰很不利，无论是反击还是逃跑，都会被荫罩在月光下而无所遁形。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滋味让约翰很不好受。
突然防风镜被打碎了，有血溅到约翰的脸上。
“该死的！他们打中你了！坚持住，爱丽丝，我会救你的。”
爱丽丝柔软的小小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仿佛失去意识一般，在疼痛中一声不响。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她胸前的衣服已经红了大半。
约翰换上子弹往后面开了几枪，发动汽车飞驰而去。不知逃了多远，他把车往宽路一边的树丛拐去。



“爱丽丝，你还醒着吗？该死，快醒醒！我现在帮你止血，听着，子弹已经飞出去了，只要止住血，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爱丽丝缓缓的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约翰。月光下，琥珀色的眼眸映出一种金色的光晕。
约翰用车里的急救品为她包扎，爱丽丝默默得看着约翰，忽然凄伤的微笑起来。
“……我真不明白……约翰，如果他们是为了笔记……为什么……现在才下手？”
“我们和他们都是不久前才得到的消息，知道你在哪里……哦，我的天，别动！”
“约翰……你是为我而来的吗？”
“是的，我为你而来。现在闭上眼睛，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
“我真高兴，约翰，你是为我而来……我觉得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活着才能得到自由！不要放弃，爱丽丝，我会帮助你，所以你也不要放弃……”
爱丽丝忽然紧紧抓着约翰的手，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那么坚定的面容。
“我会活下去。”
璀璨、哀伤的星空下，爱丽丝努力靠近约翰，因失血而变得冷冰冰的颤抖着的嘴唇碰触到了约翰的嘴唇。
“我收回我的话，约翰……你的眼睛很美丽，比我见过的最美的夜空还要美丽，里面还有很多温柔的星星……”



之后的几年里，二战全面爆发，波兰被德国攻陷，而后又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复国，人士变迁，无论是之前的保皇党还是反对党，都已经烟消云散，谁也不会注意到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在这片土地上买下了一座庄园，更不会知道他在这所庄园的最高处埋下了一棵树苗……



“爱丽丝……爱丽丝……金色眼睛的小鸟，恶魔的造物，目光忧郁的小生灵，我的亲爱的养女，神的宠儿，我的……纯洁而又邪恶的小小情人……”
庄园里的老人露着微笑喃喃自语道，过了一会，大概是乏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小的皮球滚到了安乐椅的旁边，然后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老人，这次老人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将球还给她，只是安详的躺坐在哪里。
一个妇人伫立在门口，无言的招了招手，将小女孩招唤了过来。
“妈妈……妈妈……”
“嘘……不要吵，爷爷只是睡着了，不要打扰他了……”
因为在这所庄园的子女们都知道，老人最心爱的一本黑色牛皮本日记的第一句话就是……
LOVE YOU ONLY

很不错哦。。。。。。。
这样的文章又曲折。。。
感觉真的很奇妙啊。。。
感觉也有一点辛酸。。。
呵呵。。。

感觉这篇文章是葡萄酒的味道苦涩里透着甘甜。

      一个字：非常好！
  PS：我在那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赫罗的影子。。
  另：我对那个约翰的老婆很是同情。。。
  

啊，这应该是一篇学姐（注意，不是宅姐=。=）比较喜欢的文字……虽然有着淡淡的苦涩，但是难掩其中的香甜呢……
时间是羁绊最好的朋友……虽然羁绊不是在一起的理由，但是在一起后一定会因为羁绊而走得更近……
感情是永存的。

本次的第二份点心奉上，是LOLI口味的酒呢，不过呢，咱还是第一次写这种东西，总觉得越写越像那个怪蜀黍……
总之……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份点心，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