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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 午后
捏紧拳头，瞄准目标的脸，然后奋力的挥出。 挥空了，然后马上就受到了数倍的还击。 头发染成银灰色的少年胃部遭到重击，弯下了腰。然后他被人推搡了几把，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扬起灰土。 拳头与鞋尖在污言秽语中如雨点般落下，身上一阵阵沉重的疼痛。“切。”银灰色头发的少年胡乱挥拳反击着，但是很快便只能双手护住头部在地上翻滚。 夏天的阳光很强烈，殴打者们很快也累得气喘吁吁，叫嚣了几句便纷纷走掉了。只留下银灰色头发的少年躺在夏日的阳光下。 “切，又一次一败涂地。”银发平躺在地上摊开四肢，眯着眼看着阳光炫目的天空。 虽然头发染成银灰色，穿着印有欧美视觉系乐队的TEE和破破烂烂装饰着链子与铆钉，品味恶劣的牛仔裤，但是身体不算强壮，脸也不够凶恶，打架基本上是以惨败告终。 这个小城镇中最弱的“不良”。 “你，死了吗？” 没有起伏变化的语气，还有让人感到脱力的问题。 照在不良脸上的阳光被遮住了，声音的主人低头注视着他，如果不看那瘦弱的体型，应该可以说是“容姿端丽”的少女。及肩的黑色头发垂下来，承托出苍白的肤色。盯着不良的那对眼眸有点像猫眼，有奇怪的光芒。 当然倒在地上的不良现在很想吐槽比如说“对于倒在地上的人不该问这种问题吧喂”或者“如果死了也没法回答了吧”之类的。 但是他是不良。 所以只是很简单的回答。 “滚。” 奇怪的少女歪了歪头，猫眼般的眸子依然盯着不良：“看来还活着呢，不会想死吗？” “你白痴吗？”不良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以为我不会打女人？”作为一个不良，基本的威胁和叫嚣总是会的。 少女依然歪着头，没有动作，只是直直的盯着不良：“死了就可以到天堂哦，不想死吗？” “你给我去死！”不良猛地坐起身来想要揪住眼前奇怪少女的衣领，但是这个激烈的动作立刻牵动了刚才的伤口：“啊痛痛痛痛……”刚起来的上半身又颓然倒了下去。 奇怪的少女终于理解了不良应该是想要坐起来，于是伸出手来拉他。 “别碰我。”不良挥开少女的手，挣扎着坐了起来，喘着气。 他从眼角的余光瞟到，少女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喂，你这是？”不良指着少女的手腕。 少女缓缓的抬起手腕看了看，不带表情的回答，仿佛这不是自己的肢体：“割腕后如果不保持伤口浸在热水中，血液还是有可能凝固的。” “割腕？”不良翻着白眼看着奇怪的少女：“你自己割的？为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转过身走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房之间，不良摇晃着脑袋站起身，向地上啐了一口，也往自己独居的公寓走去。 “今天，还真是遇上了奇怪的家伙啊。” 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反正每个月的生活费勉强也还够用，虽然游离于学生该有的生活之外，但是意外地，考试的时候总还能勉强过关，只要目前还没出什么大问题，不良也懒得去改变这不像话的生活方式。 第二日 早上 早晨 某公寓 不良搔着一头乱糟糟的银色头发从床上爬起来，看一眼床头的手机，已经是八点半了。 “算了，至少睡得不错。”反正去不去学校也没差，思考了一下，不良决定还是先好好地冲个澡。昨天回来倒头就睡，沾满灰尘的衣服也没换，身上有股绝对说不上让人愉快的气味。 接触到冰凉的自来水，肌肉条件反射般的绷紧了，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良一边冲着水一边开始思考今天要做些什么。 “完完全全的无事可做啊……”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所剩无几，何况出入游戏厅之类地方很可能会碰到昨天那帮人，即使说不上是害怕，挨揍总还是不好受的， 昨天的伤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了，拜三天两头打架惨败所赐，不良唯一的优点就是结实耐打。 洗好澡，套上自己喜欢的有夜光骷髅图案的TEE，不良决定还是先出去转转。 这个时间，社会人都在工作，好孩子都在上学，不算繁华的小城镇街上冷冷清清。百无聊赖的不良尽量避开混混们可能出没的地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毕竟衣服是才换的，弄脏了很麻烦。 今天的阳光依然炫目，无力的热风带来大海的咸味。 不良居住的小镇有一段不大的海岸线，虽然作为景点噱头完全不够，但是作为散心的地点可以说是上选。 “那就去海边吧。” 不良从路边的商店买了面包和可乐，拎着塑料袋走向小小的海滩。 海边 海滩不大，不过因为没有观光客的原因，还算干净，大海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有种被治愈的感觉。不良伸展开四肢仰躺在沙滩上，听着耳边的海浪声，看着一如往常，普通，却也不错的景色：有点刺眼的蓝色天空，白色的云，还有身边走过的脚…… 嗯？ 脚？？ 不良猛地坐起身转头向后看。 黑色长发。 穿着普通运动服的纤细背影。 走向海中。 随着少女往海中走去，海水慢慢淹没她的腰部，肩膀……黑色的头发浮起来，散开。 “喂？你干什么？”不良喊了一声。已经被淹到下巴的少女转头看了看他。 “自杀。死了的话，就可以到天堂了。” 不良冲进水里，拉住少女的手把她带到了沙滩上，湿透的运动服滴着水，被沙子吸入。 “你头脑没问题吧？就算自杀怎么可能有这么蠢的死法？” 眨了眨眼睛，少女盯着不良的脸，半晌，慢慢的开口了。 “陈天华，知道吗？” “我只知道陈O希，貌似。” “解放前的革命家，蹈海而死。我觉得这种死法很不错，不添麻烦，而且干净。” “什么倒海不倒海的……”不良感觉头脑一片混乱，眼前这个电波少女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但是如果放着不管，说不定她真的会把自己淹死在海里。 “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担心我？”少女歪着头问。按理说应该是给人可爱感觉动作，但是她做出来却有种如同坏掉的娃娃的危险感。 “出现浮尸的话，我晒太阳的心情会变糟糕。”不良尽量摆出冷酷的表情。 “嗯，那么，回去。”少女站起身，因为运动服湿透了，所以很自然的，显得有点透明。里面花色朴素的内衣也若隐若现。 “等，等等！”不良叫住少女，少女停住脚步疑问地看着他。 不良脱下自己身上的印着骷髅图案的大号TEE，丢给少女：“穿上这个。” 少女应该没有理解不良的用意，但还是套上了衣服，过大的衣服套在纤瘦的身体上，有点楚楚可怜的感觉，穿在男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有危险气息的骷髅图案，在她纤细的身体上给人一种奇怪的美感。 少女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打了赤膊的不良：“我家，前面不远的。” “虽然打赤膊回家去也没差啦……”不良咕哝着，但还是跟在了少女的后面。 嘛，上一次去异性的家里，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第二日，午后 “这还真是……不错啊。”看着眼前的豪华别墅，不良“咻”地吹了声口哨。想到自己住的小公寓房间，还真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少女换了家居服，把不良的TEE丢进洗衣机。不良大大咧咧的坐在看起来颇具高级感的真皮沙发上，打量着客厅里挂着的各种油画和雕塑。他注意到，画框和雕塑上都落了不少灰，似乎没人打扫。 “喂，那边的那个。”不良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问过少女的名字：“你……怎么称呼来着。” 少女转过头盯着不良看了一会：“沫暖，李沫暖。” “名字不是不错嘛……嗯？啥事？”不良抬起头，发现少女依然注视着他。 “来而不往非礼也是吧……不过一般只有要骂我的人才叫我的名字，你就叫我不良好了。” “嗯，不良。”少女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听别人叫出来还真是有点蠢啊……”不良耸耸肩，“那么……什么来的，对，沫暖，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没有佣人什么的么？” “……” “……” 沫暖突然沉默了下来，虽然表情还是不明显，但是从身体的微微抖动可以看出，她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哥……哥”微弱的嗫嚅声。 “什么？” “和……哥哥，住在一起。” “哦？那还真是不错啊。”后来不良一直懊悔当时说话没有经过大脑。“住在这么好的宅子里，兄妹感情也很好吧？一定是个疼爱妹妹的哥哥呢。” “不……是的。”沫暖的声音突然有点沙哑。 “嗯？什么？听不清哦~说起自豪的哥哥，害羞了吗？”不良完全没有注意到改变的气氛。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沫暖突然抓狂地尖叫起来，把手边的东西丢向不良：“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喂，喂。”不良用手臂挡开丢来的东西：“冷静一点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莫名其妙的好吗？”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沫暖歇斯底里地把身边所有能拿动的东西丢向不良，不良只能抱着头跑出了别墅。 “这……这算是什么啊……”不良回头看着别墅的大门，沫暖没有跟出来，自己身上被砸到了几处，疼倒不疼，但是总归让人一股无名火起。 “搞什么啊，这个电波女。”不良感觉头脑里一片混乱。“今天从去海边开始就彻头彻尾的错了……回去了回去了” 依然打着赤膊，不良无精打采地顶着太阳走向回家的路。 阳光依然炫目。 第二日，晚上。 不良百无聊赖的躺在公寓的床上，看着电视里莫名其妙让人烦躁的节目。 “唔……总感觉很烦躁啊……”不良关掉电视，闭上眼想小睡一会儿。 …………………… “完全睡不着。” 白天的事情，叫做沫暖的女孩突然的抓狂，让人有点在意。 或许，还有点关心？ “切，真不让人省心。”不良嘴里碎碎念着，穿上替换的衬衣走出家门。 因为是靠海的关系吧，晚上的小镇总是微凉的，虽然是夏天，风却有时带来一点点寒意。不良凭着记忆走到了海边的高级住宅区。 走着走着，感觉乌云遮住了月光，接着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靠，真倒霉。”但是都走到这里了，不去看一眼就回去似乎显得很蠢。 “不过我跑过来担心那个女人，就已经蠢得不行了吧……”不良念叨着走近沫暖的家：“从窗户看一下就好……” “碰。” 家门突然打开了，不良吓得身体一抖，连忙走近旁边的巷子暗处。 不算安静的夜色中，听到男人含糊不清的几句怒骂，然后院子里的草地一阵乱响，门就又“碰”地一声关上了，周围又再度寂静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啊……”不良小心翼翼地从巷子里走出来，看到有什么在草地上隐隐发光。 是个骷髅图案，不良认出来这是自己早上穿的，图案能夜光的TEE。 还有抱着这件衣服的，在地上微微抖动的沫暖。 “喂！你怎么搞得？”不良几步跑上前，蹲下身扶着沫暖。 沫暖的身上衣服被啤酒泼湿了几大块，白皙的手臂上有几处乌青，在发丝之间，血水混着雨水流了下来。她双眼紧闭，全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能听到牙齿相击发出的颤抖声。 “和……哥哥，住在一起。” “不……是的。”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不良突然明白了沫暖白天抓狂的理由。 或许，也是她总想着自杀的理由。 雨渐渐下大了，很快就演变成了夏季常有的豪雨。身上衬衫全被打湿的不良打了个喷嚏，感到阵阵凉意。 “也不能把这家伙放着不管啊……”不良轻轻摇了摇颤抖着的沫暖：“别害怕了，没事的，是我啊，不良。” 沫暖呻吟了一身，睁开眼睛看着不良的脸，猫一般的眸子没有半点神采。 “家庭暴力？你哥哥干的？” 沫暖听到“哥哥”这个词，身体颤抖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声音微弱地回答：“看到……有男生的衣服……就打我，赶我出去……” “竟然是因为我吗……”不良的心头“咯噔”了一下。“我去和你哥哥说清楚，走。”扶起沫暖就往家门走去。 “不要！”沫暖尖叫一身又蹲了下来，抱住头。“不要……好可怕……我不要再这样了，我不要回去……”神经质地重复着这样的话。 “别这样啊……喂喂。”不良无奈地抚额“那……先去我家？不过又小又乱就是了。” “！！！”沫暖停止了颤抖，过了一会儿，她拉住不良的衣角，点了点头。 “哎……总感觉这两天把我一辈子碰到奇怪事情的指标都用掉了……”不良摇摇头，带着沫暖向自己家走去。 第三日 清晨 “呼哈……早上了。”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不良的脸上，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 沫暖侧躺在不良的身边，睡的很香，发出小小的呼声，双手还紧紧地抓住不良的上衣。 一瞬间，不良感觉自己的脸热了下。 因为有“不良”的名声，于是一般女生避而远之，自己又不想和所谓的非主流打交道，所以很光荣的，不良单身的时间=年龄。 沫暖在梦中咕哝了几句，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起来了？”不良尽力掩饰住自己心里的动摇：“真会给人添麻烦啊，所以，今天打算怎么办？” “……”沫暖坐起身，盯着不良的眼睛。 “干……干啥啊，脸太近了。”不良向后退了退。 “想去学校。”沫暖从床上下来，走向浴室。 “自说自话啊……真是。”不良也从床上蹦起来，打开房门。 盛夏的阳光照进来，很是耀眼。 第三日 早上 学校 “嘿，好久不见。”不良朝着教学楼挥了挥手。已经是上课时间了，所以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不良和沫暖站在这里望着学校发呆。 沫暖一动不动地站在操场上，眼睛盯着教学楼的天台。 “想上去看看？” “……”沫暖拉住了不良的衣角。 “好吧好吧……我知道这表示确认。”不良带着沫暖开始爬起楼来。 …… 说是爬楼，学校的教学楼也不过三层，很快就到了天台。 平时就很少人来的天台到处是灰尘，角落里丢着几个烟头，与地上的肮脏相对照的，是头顶无比清澈的蓝天。 在夏天的烈日下，显得格外澄清的，蓝天。 从天台的边缘看下去，是一块不大的树丛，被栅栏隔开了所以没有人会进去，也正因此，树丛显得格外的幽静。 不良以前在学校烦了就会跑来天台，躺着看头顶的蓝天，看着看着就会睡过去。 “我的……哥哥，一直脾气很差……每天都喝醉，回来……就会打我。”沫暖看着天台外面的景色，背对着不良。 “……”不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对于这种情景非常的不擅长。 “有一天哥哥又骂我去死……后来我想，其实去死也蛮好的吧……至少不会再每天被打骂……”沫暖的声音有点哽咽，肩膀微微颤动着，“其实……我不相信天堂……但是……我只能相信……不然，不然，就一点光明也看不到了……” 沫暖蹲下身，双臂抱着自己痛哭起来。 满溢着哀伤与痛苦的嚎啕，仿佛把漫长时光中封闭的感情一并宣泄了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星星点点地溅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纤弱的身躯颤抖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良发现自己已经把沫暖紧紧抱在了怀里。 “混蛋……天堂什么的……当然不存在啊……”不良咬着牙，第一次厌恶起自己的笨嘴笨舌：“总之不能放弃希望啊……沾满泥泞也好，跌跌撞撞也好，只要坚持走下去，总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吧。看不到光明么？只要是前方不被知晓的未来，都有绽放出光明的机会啊。” 不知什么时候，沫暖纤细的胳膊也环着不良的腰：“如果……真的要死，我想从这里跳下去……风景很好，也很安静。” “别说傻话了……”不良搂着沫暖，比看上去还要瘦弱的身体，仿佛放松点就会飞走一样的无实感，“虽然我一直是个没什么用的家伙，但是，至少要保护好你，给你看到光明。” 沫暖盯着不良。噙着泪水的，猫一般的眸子闪闪发光，很美丽。看着这样的一对眸子，不良觉得自己似乎被救赎了，从以前那个天天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噩梦中。 默默闭上的双眼。 被泪水湿润的嘴唇，微微颤抖。 夏季上午的阳光，似乎不那么炫目了。 第三日，下午，校门外。 不良和沫暖，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地，并肩走在一起。 “我说啊……”“那个……”同时开口，引起的是两个人又一阵沉默。 “什么事？”“你先说吧……”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之前拘谨的气氛不翼而飞。 “我说，今晚不如出去吃吧。”不良搔了搔头，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出去吃？” “对啊……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不喜欢？” 微微笑着，沫暖抓住了不良的衣角。 第三日，晚上，某餐馆。 这家不算是多高级的饭店，但是价格便宜，味道也不错，所以很受周围年轻人的欢迎。 “对，打过群架啦，虽然最后是被打趴下……但是那小子也不好受，真的……”嘴里塞满了东西，不良还在和沫暖吹嘘着自己以前的经历。 沫暖只是宽容的笑笑，拿起纸巾帮着不良擦了擦嘴角。其实只要不摆出一副三无少女的表情，沫暖完全可以说是个美女。 不良只是不断地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故事，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似乎没有实感，难以想象几天前还形单影只，被人像野狗一样打趴在地上羞辱，每天都没有目标浑浑噩噩的自己，现在却有如此可爱的女生和自己在一起，幸福到来的太突然，总让人无法相信。 “哎呦，这TM是谁啊，不是前几天被打趴的那条丧家犬嘛？”突然出现的难听的嗓音，就是几天前殴打了不良的那群人。 “啧啧，还带了女人？就凭你这个窝囊废？”那个不管白天黑夜都戴着盲人一般墨镜的头头走到桌边，将手里的烟头随手按在沫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顺手抄起一个茶杯把里面的东西往不良头上泼去，那伙人爆发出一阵低俗的哄笑声。 “滚开。”不良拿纸巾胡乱擦拭着头发上的茶水，声音中透露出隐忍之意。 “去你X的。”墨镜抡起一拳打在不良的鼻梁上，令人讨厌的皮肉相撞之声，不良仰面倒在地上。沫暖发出一身惊叫。 “啧啧，跟了个没用的废物男人啊。”墨镜讪笑着用手抬起沫暖的下巴，“哎，小五，这TM是不是你妹妹？” 被叫做“小五”的家伙走上前来，他一头染成黄色的杂乱短发，穿着背心和短裤，裸露着的手臂满是肌肉。“小五”用那对浑浊的眼睛盯着发抖的沫暖看了几秒。 “啪。” 狠狠的一个耳光打在沫暖脸上。“尽TM给老子丢人！” 沫暖连哀鸣都没能发出就被揪着领子拎起来，“小五”放开粗哑的嗓子，用最难听的词语辱骂着自己的妹妹，接着如同丢弃一袋垃圾一样把沫暖摔在地上，朝着她的肋骨踢了一脚。 “混蛋……你想干什么啊！”挣扎着爬起来的不良摇了摇脑袋，努力恢复清醒，虽然脚步还不稳，他还是向“小五”吼叫着扑了上去。 “滚你X的！”“小五”一拳打在不良的脸上，再次把他打倒在地，周围的混混们吹着口哨起着哄，“小五~做掉丫~”之类的叫声不绝于耳。 “就是你？勾引那个白痴女人？还跑到老子家里？”小五一脚踩在不良的脸上，渐渐地加力，不良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耳朵在一片嗡嗡声中仿佛能听到头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 “你……把你妹妹当什么了……”不良努力地伸出手，抓住小五的脚往上抬。“你把一个那样的女孩子当什么了啊！” “当什么？”小五嗤笑一声，狠狠地抬起脚，又用力踏在不良的胸口，不良的肋骨发出咔嚓断裂的声音。“那个没出息的废物，我把她当成什么了？当然是垃圾啊！”小五转头看着他的同伴们，一群混混发出“够狠啊！”“小五，NB啊。”之类的称赞声，他们的墨镜头头也冷笑着点点头，小五表情更加得意了，一脚蹬开倒地的不良，又踢着已经意识模糊的沫暖：“听到没？你就是个死了也无所谓的垃圾！” 不良的身体好像已经快要失控了，没有一处不发出痛苦的警报，鼻梁骨似乎歪了，肋骨肯定是断了几根，说不定伤到了内脏，牙齿被打的松动，满嘴是血，意识也开始变得遥远了。 然而，就在发黑的视野中，不良看到了沫暖小小的躯体，被踢得连挣扎也做不到，却还是努力想向自己伸出手的，那个脆弱而又坚强的女孩。 “谁叫我是最弱的不良……” 想起小时候看了《古惑仔》的电影，为了那些重义气有豪情的男人所倾倒，才染了头发，想成为一个不良。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切。最弱又怎么样？” 不良看着失去意识的沫暖。 比谁都纤细，却也比谁都坚强的女孩，一直默默忍受非人待遇的女孩，一个救赎了自己的女孩。 “肌肉的强壮与否，力量的大小，打斗的技术……”不良红着眼睛站起来。 “嗯？你个废物在念叨什么东西。” 小五转过身，一脚蹬在不良的小腹，不良身体弯成了“C”型。但是摇晃了一下，他又站直了腰。 抹去嘴边的白沫，不良发红的眼睛盯着小五：“强和弱哪里是用那些肤浅的东西划分的……我以前是最弱，只是因为……” “曾经我没有想保护的人而已！” 聚集残躯里仅存的力量，不良嘶吼着举起旁边地上的一个椅子，由上而下狠狠砸向小五，小五把手架在头上狼狈地抵挡着。 “现在……我就要保护她！变得这么强的老子……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废物啊！”再度举起的椅子，似乎带着呼呼的风声从侧面抡起来，充满着重量感的一击在小五的脸颊上完全爆发开来。 一击得手。 小五整个人沉重地向后倒下去，嘴角溢出血丝，失去了意识。他的脸扭曲着，下巴似乎都被打断了。 “干，他把小五放倒了。”“弟兄们上，废了他！”混混们慌乱了起来，纷纷就近抄起椅子与桌腿，围住了不良。 “随便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但是不良还是强行支持着自己的身体，刚才的打击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双臂似乎都没了感觉，不马上倒下就已经耗去了所有的精力。 但是怎么能就这样倒下去，为了身后要保护的纤细身影。 “老子弄死你们！”咆哮着，不良丢下沉重的椅子，挥舞起了自己的拳头，扑向混混们。 被称作“最弱”之人的拳头。 几乎没机会打到人的拳头。 第四日，上午。 浑身发烫，一点力气都没有。 稍微尝试动一下，剧痛就传遍全身，骨头估计断了好几根，擦伤瘀伤什么的就不去算了。 睁开眼睛，是医院，白色的床，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来苏水味道。 脸上被缠上了纱布，敷着味道奇怪的药膏。 艰难地转头，左边，右边。 没有看到那纤细的身影。 不良试图回想昨晚的事情，似乎在自己冲向混混们的时候挨了几下，意识就不再清楚了，在脑海中定格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扑在自己身上的沫暖，和门外的警笛声。 “最后的最后……还是被她救了吗。”不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沫暖？沫暖？”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紧锁着眉头，似乎是医生。 “安静一点。这里可是病房。” “沫暖呢？就是那个女孩……应该是送我来的，瘦小的……”不良语无伦次地说着。 “她昨天呆了一夜。早上就走了。这是她放在这的。”医生不耐烦地指了指病床的床头柜，转身离开了病房，“对了，她叫你别去找她了。” 床头柜上是小小的一堆水果和零食，还有洗干净了叠放在那里的，有着夜光骷髅图案的TEE。 “什么啊……”有些焦急地，不良拿起了衣服，衣服下落下了小小的一张纸片。 如同其人一般纤细的字体，干干净净，五个字。 谢谢。对不起。 “什么叫‘谢谢，对不起’？”不良盯着小小的纸片，有仿佛心中空了一大块的感觉。“就这样跑了算什么啊！混蛋。” 套上骷髅图案的TEE，不良从病床上挣扎着爬下去。勉强站起身，双腿不争气地打着颤，各个关节仿佛都在哀鸣。 “切！”推开房门，在护士惊讶的目光中，不良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医院。 海边，商业街，昨晚的餐厅，自己家的门口。 到处都没有沫暖的身影，不良一个趔蹶摔倒在地上，感觉四肢百骸都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哪怕再怎么挨打也不曾流出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初次的相遇， 海边的再逢， 豪宅里抓狂的身影， 雨夜里颤抖的样子， 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可爱模样 ……还有抱住她，如同没有实体的感觉，被泪水打湿，颤抖着的嘴唇。 “如果……真的要死，我想从这里跳下去……风景很好，也很安静。”脑海中闪电般出现了这句话。 “学校的天台！真的想死吗？那个笨蛋。” 跳起身，不良竭尽全力奔向学校。 大口喘着气，一意狂奔，无视身体到极限的所有警告。 “快一点……再快一点……” 已经看到学校的门了，不良三步作两步冲向楼梯。 “混蛋，别真的做出这种傻事啊！” 发出不成声的咆哮，不良撞开天台的大门。 以炫目的蓝天为背景，站在天台边缘，瘦弱的身体，黑色的长发，还有略带惊讶地转过头的，猫一般的眸子。 ！！！ 不良全力蹬地冲向沫暖。 但是不管怎么样，人是打不破自然的极限的。 离沫暖还有十米左右。 沫暖露出见面以来，不良看到的，最美丽的一个微笑。 美丽，悲伤，寂寞。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她的身体向外倾斜。 衣角被风吹起，仿佛古代的舞姬。 “在天堂，会想你。” 就这样，这个美丽纤弱而又坚强的女孩，放弃了这个世界。 “不！！！”扑出去的不良撞倒了老旧的栏杆，试图抓住沫暖的衣角。 指尖抓住了衣服的一角，但是随着惯性的作用，不良也毫无反抗之力地从天台上坠落。 “在一起。” 坠落的时间似乎很长，但是又很短，不过这足够不良把沫暖紧紧拉过来抱在怀里，说出这三个字。 耳边的呼呼风声突然停止，然后是让人思维瞬间一片空白的冲击，肺里的空气被完全排了出去，嘴中吐出血沫，腥甜的味道，张开嘴却发不出叫声。 片刻之后便是恐怖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开来，先是钝重的痛，然后身体各个关节如同折断一般失去出了剧痛以外的任何感觉，什么也听不到，眼前是一片的模糊。 感觉自己就算现在是肉泥也不奇怪，身体失去了几乎所有机能，光是重力似乎就让自己动弹不得。 良久，良久。 趴着不良胸口的沫暖先咳嗽着开口：“到天堂了吗？为什么身体还是会痛呢……” “白痴。”不良转头看着身边的草木。尝试动了动身体，痛得呻吟了出来：“天堂，根本是不存在的。” 沫暖歪着头，看着不良的脸：“可是这里很安静，很平和。” “嗯，没错，没人来的地方。” 的确，因为没人踏足，操场的喧闹仿佛是隔世的声音，整个小树丛只能听到微风带动草木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虫鸣。 “而且有你。”沫暖突然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不良的嘴唇。 不良眼睛的余光看到自己的左手似乎扭向了奇怪的方向，不过所幸右手似乎能动。 那就行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不良用右手搂住沫暖纤细的身体。 “嘛，说不定这里就是天堂呢。”不良笑了笑：“很安静，很平和。” “而且，有你。”两个人异口同声。 最弱的不良，今天也是满身疮痍，不过，无所谓。 这就是发生在有炫目阳光的夏天，最弱的不良少年和志愿自杀的少女之间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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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布于：2010-05-31 23:22
我明天再看吧...
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绅士完成了啊.. 咱也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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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布于：2010-06-01 12:18
LS的姐夫辛苦了...
标题就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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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布于：2010-06-01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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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错了 但我又好象没错 是啊... .无论是谁 都有着被救赎的资格 啊~啊！ 可恶啊... 总是 有话说不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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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布于：2010-06-01 19:58
能写小说的人也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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